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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2.25

【上海设计之都促进中心】专访飞苹果



01

上海设计之都:在上海这么多年,您对于上海的创意设计有哪些观察和体会?


飞苹果:我第一次来上海工作是1996年,那时上海几乎没有(展览)设计方面的专业人才。慢慢到了世博会的时代,国内的设计水平快速成长,尤其是上海设计。我比较熟悉的展览领域,上海设计是占有龙头地位的。在世博会之后,上海设计在中国甚至全球拥有了主导地位。

上海的设计公司和客户都非常快速地发展起来了。其实,好作品必须是设计公司和客户共同成长的结果,不能只是期望设计公司成长,也需要客户提出合理的、有质量的要求,需要他们有专业评委的眼光,你的作品才会得到延伸。所以,上海如今的市场状态,可以说跟国外没有任何区别,已经是完全接轨了。


02

上海设计之都:新落成的上海天文馆现在非常火热,上海天文馆的展馆设计具体包括哪些方面的工作?怎么想到用“三个终极的哲学问题”设计参观路径的呢?哪些创意是您觉得特别有趣的?


飞苹果:2010年,我画了上海天文馆的第一张概念草图,接下来根据这个项目的成长,我和公司进行了各种各样的辅助工作。2017年,我们参加正式投标,在跟其他公司的公平竞争中,获得上海天文馆的总设计合同。然后,经过近4年的时间,对展馆进行整体规划设计、展示空间设计、展示内容设计、创意展项设计、视觉规范设计、灯光声音及配套系统设计、教育活动规划、智慧场馆设计,把前期概念落实到各个环节中。


上海天文馆三个空间的布局是利用建筑现有的状态去设计的,当时我们需要思考并解决的问题是怎么把现有的空间连接起来。这个空间是层层叠叠的,建筑设计师有一次开玩笑地问我:“你是不是恨我?我在建筑上给你创造了这么大一个难题。”我当时的回答是:“我们很喜欢这个难度,因为建筑的难度给了我们一个创造奇迹时刻的机会。”





然后,我们研究了这个建筑,发现它适合让观众有三次比较深层的体验,这个空间正好响应人类一直以来所关注的三大问题。每个人都会问自己,“我现在在哪里?我从哪里来?我会往哪里去?”从地球到月亮到太阳,到整个银河系,就是宇宙的范围。整个世界从哪里来?很多人不知道。宇宙大爆炸之前连空间和时间都不存在。所以,让观众体验到宇宙真的是在某一个时刻开始的,然后变成一个越来越复杂的拥有星系、恒星、行星的系统,然后,在宇宙不断膨胀的状态下,创造了我们这样的一个世界。最后,最复杂也最有趣味性的一个奇迹,就是生命。人类可以去探索并想象整个宇宙的结构。然后,我们观察从古人到早期的科学启蒙,到我们今天的航天技术,整个人类如何探索宇宙的历程。所以,“我们在哪里?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往哪里去?”三个哲学问题,就把天文学所有的主题连接起来了。




我们的展厅有一个20米直径的地球,观众会三次看到这个星球,第一次,你进去的时候,看到你所熟悉的蓝色地球。第二次,你是从太空视角看到地球背面。第三次看到地球的时候,你是在一个非常大的廊桥上面,从国际空间站的中国站看地球,好比漫游太空,飞跃地球。第三次看到的时候,你好像已经超越地球,走向宇宙的奥秘。





03

上海设计之都:我们知道您是世博会中国国家馆的新媒体艺术总监,此外,Xenario飞来飞去还参与了中国大运河博物馆、上海博物馆东馆、湖南里耶古城秦简博物馆等项目,您认为应该怎样通过多媒体、光影和技术来体现传统文化的精髓?


飞苹果:很多精彩的展品,也许是根本不需要多媒体辅助,它本身就有非常丰盛的生命。比如,我们做上海博物馆东馆的全球设计征集竞赛时,我们得了第一名。我们就去研究了,比如说玉,是对中国人来说很特殊的石头,但它到底宝贵在哪里?很多人都是回答不上来。我们需要理解很多作品背后的故事、作品创作环境、当时文人使用物品的方法、当时的艺术家创作时的精神状态,也许比文物本身更重要。




我想给观众展示的是这些文人的故事,是这个文明的故事,而不只是文物是什么材料制作的、它的年代、上面刻了什么字,这些不是重点。很多人去博物馆觉得很枯燥,你不懂就让你感受到不懂,我觉得这是错的。我们应该通过多媒体手段来丰富观众对文物的理解,让观众欣赏历史文化内涵,这是需要展览设计师和专家联手去解决的问题。我觉得博物馆界还要走一段路,采取现代化的手段来展示国家一级文物,需要打破比较传统的呈现方式,我觉得要鼓励专家、馆长、观众来接受新的展示文化的方法。





04

上海设计之都:从展馆、技术到面向普通观众的传达,设计师需要做哪些工作?


飞苹果:你问的是我们公司设计施工一体化的工作流程,对吧?我很关注这个话题,我们公司也建立了一个标准,先是通过概念设计,通过前期的探索阶段,了解展馆的建设条件、客户的需求、观众的需求,然后,我们把所有元素结合在一起,拿出一个大方向性的方案。接下来通过优化设计,深化设计制作,把内容变成观众能理解的事情。为了准确地向观众展现出四级目录的内容,我们就要做到五级目录的内容深度,也就是说,我们每次都要把内容吃透,要做的工作比我们最后呈现给观众的多很多。观众看到的展览,背后是无数效果图、结构图或各种尝试。从前期研究、内容学习、形式塑造,到最后传递给观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联想企业展厅




联想企业展厅


05

上海设计之都:您认为应该怎样通过展览去讲故事?怎样通过设计去结合“故事、空间、媒体与互动”四个要素?


飞苹果:这是我们的新媒体空间理念。这是一个非常清楚的话题,展览不是一本书、一部电影,不是一个游戏,而是在线下的环境中,跟你的同学、朋友、亲人去共同体验文化或者科普的内容,对不对?我要创造一个环境,让你把自己的体验跟别人分享。我们人类的思维方法,就是要有一个带有故事叙述性的线索,把零零散散的知识点连接成整体。我们需要通过有趣味性、节奏性的体验空间,自己探索发现这些内容。不仅是多媒体,也包括雕塑、展板,然后,通过互动的方法让你参与进去。




06

上海设计之都:Xenario飞来飞去拥有许多技术专利,包括国家发明专利和实用新型专利等,您怎样看待多媒体技术和艺术、设计的关系?


飞苹果:技术应用在展览行业是很重要的内容,但它并不是决定性因素。我自己也写了一本关于艺术的书——《新艺术经典》,讲述了一个最重要的道理,你首先要确定你想传达的内容是什么,然后根据这个内容确定最合适的技术手段,永远不是倒过来。我不会先说,我使用幻影成像、立体投影,或者大家觉得很时髦的3D技术,然后再考虑内容,肯定是先把内容理解透了、规划好了,然后,再选择最合适的技术手段来表达。我们是为客户创造价值,而不是做一个我们公司的技术showroom




07

上海设计之都:多媒体互动技术怎么更好地融入空间设计?


飞苹果:互动媒体技术的最佳应用方法有点像创造一个游戏。游戏最重要的原则是,给你一个挑战,然后,给你一个奖励或惩罚,任何游戏都是这样的环节。这跟我们人的本性有关,我们喜欢挑战,希望获得奖励,讨厌被惩罚,就像对小孩来说,他就想玩。展馆里面存在的很大问题是,很多人认为读图文展板、看展品太无聊了,那么,怎么能调动起观众的趣味性呢?我创造各种的游戏,观众在游戏里面对挑战、解决问题、获得奖励的过程中,自然会去学习,我们可以通过互动技术在展厅里面还原游戏的趣味性。


08

上海设计之都:在您的艺术和设计生涯中,软件编程和IT技术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飞苹果:我设计编程,也参与了很多IT技术的基层工作,但这在我的领域里仅占少量的内容。我以前在讲座中开玩笑说,我这一生做了41种不同专业的工作。那就是从导演到剧本、脚本,到讲故事、设计游戏、写程序,到机械设计、空间规划、展项设计等等,这些是讲不完的。展览行业是需要基本知识最丰富的门类,比如说,有些展览公司会把程序或者底层代码开发外包给第三方,效果的管控、质量的监督,包括后面的维护始终做不好。所以,我们有自己的研发部门、电子部门和实验平台,自己真正从rmd的最底层把东西做出来,我认为对最后的展览效果是非常重要的基础。




09

上海设计之都:在公司里,您怎样协调设计师和工程师的不同观点?


飞苹果:我们公司努力地培养有设计师思维的工程师和有工程师思维的设计师。如果设计师天马行空,工程师完全没有美观、没有设计思维,最后也做不出好的作品。比如,传统的雕塑家,肯定既是设计师又是工程师,不能说我设计一个东西,最后让敲墙的师傅把雕塑做出来。这两种技能怎么结合在一起?为什么我们这么重视办公环境?我们为什么创造这么多机会让设计师和执行团队联动起来?为什么设计师不停地去现场?为什么工程师要早期参与到设计过程中?就是为了确保他们是一个互补的团队,而不是你天马行空,我只管质量、时间和成本。




10

上海设计之都:对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的运用,您有哪些新的尝试?


飞苹果:很多人认为人工智能是很神秘的,其实我们天天在用,大家可能最熟悉的是手机通过人工智能来识别我的脸,手机地图在搜索路线的时候,用的是人工智能算法,社交娱乐媒体软件,通过人工智能推送它认为我喜欢的内容。我们公司在很多方面也会去应用人工智能,比如说我们会把人脸识别带到我们的展厅里面去。


飞苹果

Xenario飞来飞去公司创始人



飞苹果(Alexander Brandt1971年在德国出生,并以第一名的成绩从巴黎最好的艺术学院——法国国立高等美术学院毕业。1994年,飞苹果第一次来中国旅游,两年后,他有机会来中国工作,在上海待了几个月,感觉特别兴奋。他认识了一大群年轻的艺术家,还在上海举办了“晋元路310号”、“超市展览 ”、“物是人非”等艺术展。他感到,上海是一个年轻人可以从零开始、开创属于自己的事业的地方。上海给了飞苹果这样一个契机,让一位德国年轻人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热土,让他的事业跟上海设计的发展共同成长起来。


2005年,飞苹果和杨青青教授在上海创立了Xenario飞来飞去(上海飞来飞去展览设计工程有限公司),将他在艺术创作上的天赋激情和科技领域完美结合。历经十余年的发展,Xenario飞来飞去成长为一家全球领先的展览设计工程公司,并锻造出了一支超过100人的专业展览团队,成功打造了超过60多个展馆和展览项目,其中包括上海天文馆、微软 Microsoft Center One、上海世博会中国馆、上海中心、中国动漫博物馆、美国航天馆等享有盛名的世界级展馆。飞苹果说,之所以给公司起名“Xenario飞来飞去”,因为他认为公司不应该一成不变,应该让人们感受到活力,并有一点意外的感觉。




Xenario飞来飞去是上海世博会中国国家馆的核心创意设计团队,与中央美院紧密合作,携手完成举世瞩目的设计巨献。Xenario去打造世界顶级科技博物上海天文,引入最前沿的技造最个性的体,呈实时的科学,述三个永恒的哲学问题Xenario飞来飞去用艺术形式展示科学原理,以颠覆性的艺术设计风格打造全球最高展厅——上海中心“巅峰632”,观众通过幻影成像、手势互动看见风吹不倒的高楼大厦巍然屹立的真相。


从上海起步的飞苹果,还在纽约曼哈顿第五大道开创了Xenario飞来飞去公司的美国分公司,吸引美国及国际当代艺术设计界精英和科学家们参与到项目的创新创意中。通过中国上海和美国纽约分公司的通力合作,Xenario飞来飞去将“打造展馆新标准,创造展览新体验”的愿景带向全世界的展馆,让中国创新力量感染全世界的观众。


与此同时,飞苹果通过聚焦于“Neo-utopian(新乌托邦主义)”的项目和行为学研究,继续着自己的艺术实践。他既是研究者也是教育者,上海市政府授予他“东方学者”的头衔,他还在中国美院、中央美院、同济大学、上海视觉艺术学院任客座教授。对于展览设计师和艺术家的不同身份,他说:“艺术家追求自己想解决、想探索的内容,展览设计师围绕一个主题为观众创造价值,但是,这两类本质上不同的人群是互补的,两个领域的边界也越来越模糊,无论是电影还是游戏,是艺术还是展览,都是在跟观众的互动中学习和成长。”